作者︱/陳澤胤 (路上教會牧師)
只有整全的世界,才有整全的健康!人們應當向自然學習,也唯有與大自然好好相處,才能相安生存。
運動飲料行不行?
「他說他已經有喝水就好了,不需要再喝運動飲料。」車窗外頭彰化縣環境聯盟的夥伴,對著車子裡這麼喊著。
2016年6月3日,那個艷陽高照的午後,我隨著彰化沿海一帶關心環境議題的在地夥伴,一起前往彰化縣最偏遠的台西村,會見國際著名的環境倫理之父——羅斯頓教授(Prof. Holmes Rolston, III)。
當天,天氣突然變得非常炎熱,讓人擔心起這位遠從北國來訪的80多歲長者,是否能在這種酷暑下,還得接受一整天從嘉義、雲林、彰化一帶沿海地區,全程戶外參訪的行程。於是,我們出發前去與大隊會合時,環聯的朋友貼心地去買了幾瓶冰涼的「舒跑」,想給羅斯頓解解渴,沒想到被羅斯頓所婉拒了。
我從車窗裡看見這一切,真是打從心裡敬佩:這位德高望重卻人品謙沖的信仰前輩,不只遠道而來關心這片被台灣人所忽略的芳苑濕地;已經被曬紅著臉的他,忍著酷熱難耐的氣溫,卻仍堅拒冰涼的寶特瓶運動飲料,不想浪費一個寶特瓶而製造多餘的垃圾。
於是,我知道這個美國教授不只是關心環境議題,更是打從心底以生命實踐友善環境的行動。
失了禮的海鮮大餐
為天氣真的太熱,我們一行人只在台西村短暫停留,接著去比較涼爽的過湖農莊參訪水耕蔬菜,然後從芳苑海邊下潮間帶去。陪同參訪的過程中,因為同行、來訪的人多,不時還有記者採訪,我沒太多機會與羅斯頓親近互動。但從旁的觀察,我可以看出他對環境事務的關心與好奇心,不因年紀老邁而停歇。不時看到身形高壯的他,低著頭、擦著汗,詢問及傾聽農莊主人經營水耕蔬菜的大小事。
晚餐,是王功海產。一群人到了餐廳期待要與羅斯頓餐敘,卻聽說他因勞累及不習慣吃大餐,已先回民宿休息,只需要外帶簡單的餐點給他即可。
餐桌上,有同行者談到中午在嘉義布袋吃海產時,羅斯頓就一直搖頭,說吃得太過豐盛了。的確,談論環境議題,結果連續安排了兩餐「在地海產大餐」,的確頗為諷刺。這或許是因為台灣人好客重面子的關係,總要澎派地讓外地朋友吃吃在地口味的好料,而且餐點一定要多到吃不完,才不失禮。羅斯頓這一搖頭,我想這種好客有禮的心態,已經變成一種環境倫理的議題了!
我原以為物資消耗甚鉅的美式生活,會讓美國人羅斯頓習慣濫用資源及食物,但從「吃」和「喝」這兩件日常生活小事,我深刻感受到羅斯頓的神學是說到做到,不只是一套學術論說,而是打從心底反省的信仰實踐。
禽流感的雞隻,不該撲殺嗎?
晚間,羅斯頓在大城教會主講「環境與健康」講座。他以生物學/生態的角度,談論病毒傳播(SARS)、野生動物疾病進入人類世界(HIV)、生化物質的汙染、集約畜牧帶來的問題(如狂牛症及禽流感)、農業快速產銷系統造成的健康問題(只重配送速度不重視安全及健康)等議題。他從他一貫的「反對人類中心主義」的立場,清楚揭示:人類這些作為,不只影響環境、野生動物,最終也影響了人類的健康。
在資本主義之下,人類一直以自我利、或說是商業利益優先,沒有去思考與環境及其他生物「共生」的整全健康。當遇見問題及困境時,卻一味地防堵(例如:撲殺、隔離、銷毀等),以為如此能夠建構一層保護人類的防火牆,其實只自私地犧牲了其它物種的生命及利益,卻也沒有給人類帶來真實的平安。他的結論是:one world one health,只有整全的世界,才有整全的健康!人們應當向自然學習,也唯有與大自然好好相處,才能相安生存。
我不知道這些內容是否是羅斯頓刻意的鋪陳,但聽落入聽者的耳中,肯定是頗為刺耳。環境學者來訪六輕及芳苑濕地,大家想著的都是空污、環境汙染等石化工業污染議題,若連結到健康面向,應該會談些最近流行的PM2.5問題。所以,當晚與會者除了是附近教會的信徒,也多是當年反國光的社區夥伴,甚至有人穿著某養殖協會的衣服出席。
芳苑大城這一帶,正是台灣農牧產業的重鎮,有著許多蛋雞場、鴨鵝養殖場、魚塭養殖業、乳牛場等。過去面臨國光石化設廠爭議時,養殖業者因為擔心空氣、水源、甚至養殖空間會受到排擠而影響生計,於是成了在地抗爭的主要力量。在此之後,「反國光」運動更是連結了這群盟友,開始關心起環境運動。當晚許多人應該是盼著聽見羅斯頓同仇敵愾抗議六輕,批評曾經要來這裡設國光石化的錯誤政策。怎知,他不但沒這麼作,卻反而把矛頭指向集約養殖者,這真是深刻又逆耳的提醒阿!
怪不得耶穌說,人只看見別人眼中的刺,卻不管自己眼中的樑木(馬太福音7:3)。人的罪性就是自以為是,而向別人丟石頭:只覺得石化工業財團造成污染、破壞環境、影響人類健康,卻忘了本地的集約養殖、習慣成自然的海鮮文化,其實同樣破壞環境,而且也影響了我們自己的健康!
有趣的是,當晚某個與會者在演講後提問:「難道我們遇到禽流感,不該撲殺雞隻嗎?」羅斯頓在認真回應後,或許也是累了,或許嗅到了接下來問題會越趨尖銳,他轉而幽默地告訴大家:「為了健康,我們應該早點睡。」現場哄堂大笑,也結束了這一整天豐富而令人深思的行程。
羅斯頓言行給我們的提醒
羅斯頓訪問彰化西南沿海地區,只短短半天時間,卻用他的言行,給我們最深切的提醒:生態保護,是在日常生活上的實踐,不只是企業財團或政府的責任;環境倫理,是每個人與大自然共存的行動抉擇,不只是高掛書本上的思想哲理。
這一天,這位身為美國長老教會(PCUSA)牧師的環境倫理學家,以他的生命實踐信仰,給身旁的人們,上了最寶貴的一課。
:這些大財團要來建工廠,破壞了當地的環境、帶來污染,讓我們失去原本產業,更失去健康
對在地信徒或是社區夥伴有沒有需要?
其實這才是全部的答案!
我想他說的除了有的部分太深,也離大家的生活太遠..
(很多人應該還是想聽他罵罵六輕和財團吧XD)
但更多的是大家不想聽到的(對集約畜牧的批判),不過應該很確實是大家需要的!!
因為Q&A太早關門,所以我想問的問題都沒問到...
後來也是透過YuPing Chen 轉達提問,
問題及回應也一併貼上來蒐集在一起XD
我的問題:
1.羅斯頓教授講第3點提到,資本主義是核心問題,這點我很同意~
不過,資本主義基本上有力的控制者是政府及企業,做為一般公民其實本身就受制於資本主義.
在這樣的情況下,就個人而言,(特別是基督徒)知道了環境困境根源問題之後,我們又能怎麼做?
2.社會學家韋伯的"基督新教倫理與資本主義精神"提到資本主義的溫床,就正是基督新教,特別是加爾文宗(長老宗)!
資本主義帶來很多負面影響,而常被指責罪魁禍首正是基督新教長老宗.....
那麼,做為一個新教長老教會牧師,他又會如何去回應這樣的問題?
羅斯頓的回覆:
1.他認為我們在地方是做的,或是生態關懷者協會在做的事情,就是很好的嘗試,我們該繼續努力~
2.他並不認為資本主義需要被推翻,更沒有打算向左派靠攏,所以沒有違背新教教義的問題。但是他主張資本主義應該有所擴充、更新,不能只是追求個體成功、持續的經濟成長,而要包含對環境健康的認同.
也就是資本主義需要反省跟改革(同理,長老宗也是)
值得我們反省的是:
1.談環境議題,還排了一連兩餐都吃海產(布袋 王功),台灣還真是只有海鮮文化沒有海洋文化啊!!XD
2.所以我們要在生活上實踐信仰,該吃多少就買多少,煮多少~買多少煮多少就要吃光光,不要浪費食物
3.我當初看到行程有兩個海鮮餐食行程,也覺得有點尷尬...
不過在地人認為的在地口味,就是這樣阿XD
因此 ,好客重面子也變成我們的環境議題囉XD
再來 ,台灣人的勤儉 ,認真吃光光 ,撿菜尾 ,包菜尾 ,也就變成我們的健康議題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