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︱陳蕙婷 (高醫畢契)
「生活裡我常知道什麼事情是應該去做的,然而,除非有好的理由,我很少會付諸行動。往往需要真的吃到苦頭了,才能看清楚生命的真諦。是所遭受的痛苦,催逼我採取行動。」 (Boundaries/2004/台福出版)
生命是否莫名停滯? |
工作邁入第三個年頭了,在這當中從研究單位轉回醫療機構,把我生命的視野從電腦螢幕帶回到有生老病痛的人的真實裡。究竟,在這些說長不長、說短不短的日子裡,從眾所堆疊的際遇之中,我走到了哪裡,又有沒有在哪裡使生命莫名的停滯了呢?
來到長庚醫院一年,歷經了爺爺和奶奶的過世。我又經歷了一場滲透入生命實底的洗禮,在生與死的交錯之中,不得不更深的去探視生命、也檢視我自己,好讓這如夢的一切,徹底的使我從紛雜的思緒中甦醒。然而,當這一切漸漸被時間的流埋葬,催逼著我回到該有的時序時,我知道在心的內裡,依然有失落的一角需要被勇氣撐起,需要被勇敢所灌溉,好讓生命得以更紮實的被更新,使我能更真切的不只是做個「潮流的跟隨者」。
收到大學好友阿貝轉寄的信,獲知這樣一個需要的開始,我想我心底有一扇塵封已久的窗,隨即被開啟了︰
平安!我是佳儀,博幼基金會在尖石後山的社工。暑假將至,平時住校的孩子得回到家裡,然而,有些孩子的家,經評估並不適合居住。雖然基金會於暑假期間有長達六星期的夏日學校,夏日學校期間,孩子的三餐不需擔心,但這六個星期以外的時間,某些孩子的三餐與安全,令人擔憂。與三兩好友討論過後,我想,就姑且一試吧,試試看能不能在短時間內找到願意上山陪伴照顧孩子的志工。需要特別照顧陪伴的孩子,是尖石鄉玉峰村馬美部落(註1)的六個孩子。這六個孩子若在山上沒有人照顧,會被送到竹東的家,而竹東的家,目前非常不適合孩子居住,因酗酒與暴力問題嚴重,出入份子複雜。山上的家,相對單純許多,只是山上的家沒有大人,三餐與安全,仍然堪慮。
上山做些什麼?很自由彈性的,不需特別準備課程與活動。只要照顧與陪伴,用你/妳習慣的方式陪孩子聊天,陪他/她們玩耍,固定煮三餐給孩子吃,晚上把孩子送回家,確定家裡的大門安全鎖上,再回民宿休息即可。尖石後山的景色很美,你/妳可以帶著度假休息的心情上山來避暑,而這將是一次另類的避暑,因為有六個泰雅小孩會陪著妳/你,而妳也會陪著他/她們。(註2)
將念頭化為行動
其實,我對佳儀這個名字並不陌生,因為一直以來透過《長青電子報》(註3)的專欄,不時透過佳儀在「山上的故事」專欄的分享,帶著身處都市無法出走的我,試著貼近自己所想念的大地和其中的人與情。於是,跟著醫院輪班生活步調的我,回燃了心中的想望,真的跨足參與了這個行動。在未確定上山之前,我這樣向上帝祈禱:「主啊!是該再次鼓起勇氣,去挑戰自己的時刻了。從小到大,我不知道是哪些生命的印記成為我常裹足不前的源由。但我知道,有些印記已因著恩典,一一被祢更新了,而這工作直到如今仍持續著!主啊,祈求祢幫助我,使我有寧靜、勇氣和智慧,幫助我看清楚生命內裡的空缺。假若可行,也求主藉著在山上即將接觸的人、事、物,來更新我的目光,再次幫助我更認識自己和祢!」
就這樣,帶著期盼能改變自己些什麼的心情和幾絲不確定的疑慮,我廣邀好友同行,卻礙於其他人時間安排上的困難,最後決定讓停頓在腦海的念頭化為行動,獨自上山去了。我踏出了淺淺探究部落生活的第一步,也隨之發現原本的疑慮,帶出了更多的審慎思量,讓自己陷入了自以為是的幫助與愛心,以及真正適切的需求多方不斷的角力之中。
在短短兩天不到的時間裡,一群互不相識卻為著同一群孩子的夥伴們在山上相聚首。沒有熟悉如營隊般的緊湊和制式化的催促,這裡的節奏一如佳儀所形容的,就是「按著部落的呼吸」行進著。我們順著孩子們的步調漫步,而「用陪伴的互動來引導孩子學習」就是整個樂章的重要音符,滿滿流洩在每一個大孩子和小孩子的互動之中,洋溢在山間那些我們一起手牽手夜探螢火蟲閃爍的時刻裡。
當我漸漸更多知道孩子們的故事,透過互動認識孩子,也認識愛這群孩子的佳儀和志工們時,他/她們以「陪伴」的方式,來補全孩子們成長中的不足,這樣因瞭解而生的思維和實踐,使我聯想起傅士德(Richard J.Foster)在《簡樸生活真諦》一書中,令我印象極深的一句話︰「愛,是為眾人的好處深思熟慮的關懷!」,因為它正活生生地體現在我的眼前!
下山之後,回到自己的世界,我發現周遭的朋友們,也都隨著這個行動的發起而被激勵著,尤其醫院的同事們更是紛紛以各樣關注(註4)來幫補行動中的各項需要,令人動容,也使我看見,原來我們可以不必藉由媒體來傳播或形塑「愛」的表面行動,而是可以藉由實際參與帶出真正的關注。這樣而來的起心動念,絕對是「將愛心察驗了」的一種踏實而細膩的付出,它將更雋永而真切!
跟得上生命的呼吸
於是,當旁人問起「這樣能陪山上的孩子多久?一個人的力量能做些什麼?」,我想,這類的提問,在生命裡的答覆不會是「全有或無」的。
對於這樣一個使我心靈深淵與深淵之間相映的投入和改變,我願以沈潛的心祈禱,盡己力用實際的行動作為回應。更祈願主耶穌,指教我能有謙柔之心,以傾聽勝過言語,好叫我能有洞察且細膩的心思與態度來做恰當的事,帶著「不單憑血氣、不單靠感覺而行」的一份深思熟慮的愛,能夠——跟得上部落的呼吸!
註:
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