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︱盧俊義／台北東門教會牧師

在基督教會中通常會稱呼傳道者為「牧師」。在討論傳道者的職稱問題時，會說是「牧者」，然後說傳道者的工作時，會說是「牧會」，意思很清楚，就是「牧養教會」，或是「牧養上帝的羊群」，而這群「羊群」指的就是信徒。 

讀過聖經的人一定會很熟悉〈詩篇〉第23篇的詩歌，開始就說：「上主是我的牧者；我一無缺乏。」這就很清楚知道，以色列人將自己比喻成上帝的羊群，上帝就是他們的牧者。他們會有這樣的觀念和想法，是從生活和工作中體驗出來的，因為他們是遊牧民族，以放牧為生，即使在進入迦南地之後，他們還是一樣重視放牧生活。耶穌就把自己比喻成「好牧者」，甚至願意為羊捨命（參考〈約翰福音〉10：11）。他也在比喻中提到，好的牧者會去尋找那迷失的羊，一直到找?為止（參考〈路加福音〉15：4）。耶穌這種比喻，並不是他自創的，而是早在先知以西結傳出的信息中就有這樣的說法，他將牧羊人尋找失去的羊，比喻成上帝在尋找他的子民，他說這才是好的牧人（參考〈以西結書〉34：11~16）。

在耶穌傳道的工作中，有一段很重要的記事，〈馬太福音〉作者這樣描述：

「耶穌周遊各市鎮鄉村，在各會堂裡教導人，宣講天國的福音，並治好民間的各種疾病。當他看見一群群的人，動了惻隱之心；因為他們孤苦無助，像沒有牧人的羊群一般。」（〈馬太福音〉9：35~36）。

從這裡可看出耶穌所關心的，不僅只是肉體的疾病，他最主要的工作在於傳講天國的福音，教導民眾怎樣遵守上帝的教示。即使對當代一些宗教領袖的迂腐、頑固不冥，他還是勸勉民眾和他的門徒們，要遵從他們的教導，只是不要學習他們虛偽的行為。因此，教導民眾認識上帝的旨意、上帝的話語，遠比甚麼都重要。

牧者的工作：為上帝信息做見證

再看使徒保羅的教導中，就提到三種主要的牧職，那就是使徒、先知、教師等（參考〈哥林多前書〉12：28）。依照〈使徒行傳〉第6章2節的記載，使徒們認為傳講上帝的信息，是他們被選召出來最主要的工作。而先知的角色也是一樣，先知米該雅可說是為先知的工作下一個定義，他說上帝要他傳講的話，他只能照講（參考〈列王紀上〉22：14）。因此，若有人自行增添、刪減上帝的話，都是違背作為先知的職責和角色，而故意扭曲上帝的話語者，就必須面對上帝的審判（參考〈耶利米書〉十四：14~16）。

有一點需要先澄清，牧者，並不是「先知」，這一點要特別清楚。先知，並不是自己封立的，也不是自認先知就是先知，而是因為有上帝的話的感召。教師，則是負責教導信徒認知真確的信仰，並且知道怎樣遵守所認識的信仰規矩。

這樣看來，身為傳道者（或是說「牧者」），就必須思考到底自己是甚麼角色，應該有的職責是甚麼？是「傳道」呢？還是「傳教」？我個人認為牧師是「傳道」者，不是「傳教」者。因為「道」是上帝的話；「教」是人的組織。因此，傳道者或是牧者，都必須清楚他的角色和工作職責：是在為上帝的信息作見證。

既然要為上帝的信息作見證，就要有「受難」的心裡準備。因為傳遞上帝的話，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，上帝的話往往使聽到的人，好像感到針刺一般的疼痛、難受（參考〈希伯來書〉4：12）。特別是針對獨裁統治者來說，要將上帝的照實講出來給他們聽，就要有被逮捕入獄，甚至被凌辱致死的準備。先知耶利米、以利亞、阿摩司等人都遇到這樣的苦楚。因此，若說傳道者是牧者的角色之一，那麼，願意付出生命的代價，才是傳道者最應該思考的獻身要件。而基督教會這兩千年來的歷史，這種例子幾乎不勝枚舉。因此，身為傳道者，應該有自知之明，不是把自己的角色隨意上綱，動輒說自己是「先知」。

牧者要成為僕人

在耶穌的教導中，最重要的，並不是在詳細敘述牧者該怎樣做，他只說一個最基本的心態：成為僕人。這樣看來，若牧者是帶領者，是引導羊群跟隨者，這樣的牧人就必須如同僕人一般，服務於受他領導的民眾，而不是成為被信徒服事者（參考〈馬可福音〉10：42~45）。

〈約翰福音〉第13章記載一則大家甚為熟悉的故事，就是在最後晚餐中，耶穌親自為門徒洗腳。

洗腳，這是僕人的工作。僕人的工作，就是連這種最卑微的事，也要去做。非常有趣的現象是：越會卑微身段的牧者，在教會或是社會中，是越受尊崇。印度的德蕾莎修女是個好例子，他將耶穌的教導用實際的行動呈現出來。若是洗腳是僕人的工作，那麼，人間世界的各種位階、名號，就不是重要的了。

再者，約翰．加爾文給基督教會一個基本的定義：教會是建造在聖經——上帝話語基礎上。他強調傳遞上帝在聖經中的話語，遠比甚麼都重要。也因為這樣，長老教會就有個基本信念傳承下來：聚會，以聖經的話為開始，也以聖經的話作為結束。也因為這緣故，在聚會中講道者的角色和份量，比任何人都重要。

一間基督教會，若不是以傳遞聖經上帝的話為重，這樣的教會，很容易失去它存在的意義。當約翰‧加爾文把「長老」分成「教導」和「管理」兩種角色時，已經清楚說明了專心傳講聖經信息的「傳道」者的重要性。

耶穌在傳道工作中，因為他的醫治神蹟，轟動了當時加利利和猶大地區，民眾遠從整個巴勒斯坦地區，甚至遠自約旦河對岸、推羅、西頓等地都有民眾紛紛前來尋訪耶穌，為的是要使身體的疾病獲得醫治。但很多時候，耶穌故意離開群眾遠遠的，獨自避到荒郊野外去，這點正好跟一般政治人物的態度相反；政治人物最怕沒有群眾圍繞。耶穌則是很清楚地告訴他的門徒：「我也必須到別的城鎮去傳揚有關上帝主權的福音，因為我正是為這工作奉差遣來的。」（〈路加福音〉4：43）於是，他到猶太各會堂去傳揚上帝國的信息。

一個人如果心靈不滿足，就算是有強壯的身體，擁有萬貫家財，也是枉然，就像先知阿摩司所說：「他們飢餓，並不是沒有餅吃；他們乾渴，並不是沒有水喝。」而是因為「因為聽不到上主的話」（參考〈阿摩司書〉8：11~12）。主前第8世紀的北國以色列之社會景況，實在很像今天的台灣社會，宗教信仰往往是一個社團活動，而不是心靈生命的操練。

有不少傳道者喜歡用耶穌「賜給門徒趕鬼和醫治疾病的權柄」（參考〈路加福音〉9：1），到處去進行這種醫治的神蹟，並且喜歡大事廣告、宣揚這種能力的功效，甚至強調既然身為傳道者，擁有耶穌所賜的這種「權柄」，為甚麼不用？但往往因此而忽略了一個重要的認識：趕鬼和醫治疾病並不是耶穌差派門徒出去宣揚上帝國信息的目的。因為上帝國信息最中心的信息，是使人認罪、悔改，歸向上帝。就像使徒保羅所說的：「我所要大膽講的只是這一句話：基督藉著我的言語行為，又用神蹟奇事和上帝之靈的能力使外邦人順服上帝。因此，從耶路撒冷一直到以利哩古一帶地方，我到處傳揚關於基督的福音。」（〈羅馬書〉15：18~19）看吧，就是傳揚基督的福音，這福音是「上帝的大能，要拯救一切信的人」，使聽從福音的人，能因此而跟上帝有「合宜的關係」（參考〈羅馬書〉1：16~17）。

學習耶穌與邊緣人同在

再者，身為牧者，要學習耶穌最重要的事，並不是在醫病趕鬼，而是在學耶穌的言行舉止，看他怎樣與當代社會邊緣人在一起，替他們說話；看他怎樣針對當代宗教領袖、權貴階層者傲慢的態度，提出嚴厲的批判。福音書很詳細地介紹了耶穌短短三年傳福音工作中，所做的事、所傳講的信息，有很多關於介紹耶穌的書，都值得我們閱讀。黎巴嫩文學家紀伯倫（Dhalil Gibran）所寫的《人子耶穌》（望春風出版社），以及德國聖本篤修院的古倫神父（Anselm Gr?n）所寫的《活像耶穌》（南與北出版社）都值得我們仔細閱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