返回網站

在神研班讀聖經

2021年12月9日

文|鄭君平/《新使者》編委

圖|陳耀東/彰師團契畢契

在實踐上,神研班認為聖經詮釋除了要回應當下的社會處境,從查經而來的神學反思,必須成為信仰實踐的基礎。

★文字事工需要支持★①刷卡掃QR碼 ②收到簡訊後點進→回報表←填寫資料 

神研班發起人之一陳南州牧師回顧當年創辦神研班時的動機:一方面察覺到教會青年、學生對聖經的認識不足,另一方面也不贊同只依字面意義解釋聖經的態度,再加上認同「信仰尋求理解」的信念。於是,這個初生的營會便不只是「讀聖經」,更成了「聖經神學研究班」。 

早期,輔導們帶著小組學員上神學院圖書館讀聖經,到後來,每個輔導都要自備一大箱參考書前進營地陪學員「研究聖經」,神研班似乎發展出一種屬於這個營會特有的讀經方法。而自1971年第一屆神研班至今,不只聖經學術研究與詮釋的潮流,隨時間走向了不同的路徑,這50年來更是台灣民主轉型的關鍵期。從戒嚴到解嚴,經歷總統民選,再到政黨輪替的新世紀;野百合和太陽花兩代學運,神研人都不曾缺席。那麼,究竟是什麼樣的讀經法,年復一年引領著不同世代的青年學子,又歷久彌新地以聖經的話語回應世界的呼聲呢? 

三個宣言、美麗島事件與神研班

神研班的第一個十年,誕生在台灣基督長老教會宣教邁向新路程的轉捩點。〈對國是的聲明與建議〉(1971)、〈我們的呼籲〉(1973)、〈人權宣言〉(1977)三個發聾振聵的聲明與宣言,敲響了戒嚴時期的醒鐘,許多大專生甚至是參加神研班才知道這些重要文獻。隨後,「美麗島事件」在1979年爆發,這是台灣近代政治史最重要的分水嶺,而長老教會也因此成為國民黨政府亟欲對付的目標。 

在風聲鶴唳的時代氛圍下,不僅使得長老教會大專青年從校園團契出走設立「長青團契」,連神研班同樣遭到當局「關注」。戴仁恭回憶就讀醫學院時,那是美麗島事件剛發生不久的1980年代,媒體正努力醜化長老教會。當神研班的學生回到校園之後,也幾乎都有被教官約談的恐懼經驗。但正因為如此,更喚起長老教會青年關心自身教會與社會的互動。 

呂宗學從書架上一本塵封的希英新約聖經,想起在神研班主動「做」神研的經歷。或許當時仍不成熟,但相較於傳統台灣「給你魚吃」的教育方式,他體驗到:神研班與長青團契卻是「教你如何釣魚」。這也帶給他日後從事的教學與研究工作莫大的啟發。而高中時就參加校園團契的陳冠宇,提到神研班對自己的影響,竟是「身為基督徒可以如此批判地看自己的信仰,可以提出這麼多的問題而不覺得自己不夠敬虔」。深信科學理性的他,神研班讓他體會到信仰與科學並不衝突:「熱烈追求信仰的心,與不肯輕易相信的個性,似乎並沒有那麼困難整合」。 

當年還是淡江長青大一新生的周恬弘,想起1984年第一次參加神研班,他說:「分組討論可以說是一波波對聖經真理的激烈又熱切的探索。」小組中,學員們被鼓勵盡情分享讀經的感想與體驗,勇敢地說出讀經中所遇到的問題和疑惑,透過彼此的激盪,甚至激辯,大家共同思索真理。此外,輔導也會提醒並引導學員,將聖經意涵帶到現時的處境中,使二者產生密切關聯。如此讀聖經的經驗,配合著營會主題「給邊緣人的福音」,深深震撼著恬弘,也感動他為社會邊緣人委身的信仰實踐,更為他未來在社區醫療與照護的服事播下了種子。

從民主轉型到政黨輪替的新世紀

1987年,台灣結束了長達38年的戒嚴,不僅政治體制從威權走向民主,各種社會力傾洩而出,而間接促成國會與總統直接民選的「野百合學運」(1990),更成了一代青年學子的印記。 

身為「後野百合」世代,看著那些曾活躍於學運的長青學長姊,高有智心裡不免迷茫起來。回想第一次參加神研班的場景,被一首SCM(基督徒學生運動)詩歌打動,想到菲律賓、韓國學生為了自己的土地與人民,親身投入社會運動,「台灣學生究竟能做什麼?」當時雖然無力感包圍,只能哭泣和祈禱,然而這份感動卻成了日後創辦「長青學習成長營」的動力,更引領他往後走向媒體改革的記者之路。在神研班讀經,有智認為不能只停留在聖經知識的累積,這樣的累積要擴張內心世界,看到新視野,帶來行動力量。「神研班不僅是研究聖經,也是研究如何行動的開始。」 

郭揚義也是在神研班「生平第一次如此認真地閱讀、查考聖經」。聽著大專工作者、輔導和學員分享自己的生命,更感受到他們用熱情和勇敢,思考、反省自己的信仰。揚義體驗到,神研班所教導的並不僅僅是讀經的方法或技巧,更重要的,是培養一種嚴謹而用心的態度,去面對上帝與生命。而當營會結束,揚義也不覺得孤單,因為他知道,在全國各個角落都有參加過神研班的基督徒,在回到學校之後,如同神研班的工作坊,許多人在自己所關心的議題上,自發地辦著各樣活動,以微小的行動實踐信仰,為基督的愛與上帝的公義,奮鬥不懈。 

雖然1999年「九二一大地震」為世紀末台灣人帶來共同的創傷。2000年不只迎來新世紀,甚至迎來第一次政黨輪替。神研班至此也走過30年歲月,比大部分學員年紀都來得大了。說起第一次的神研班,葉慧先提到,除了要學習閱讀許多參考資料和聖經譯本外,還被要求試著用自己的方式為經文重新分段、分節、加上小標,以致當發現過去未曾有的詮釋時,「也會因為新的亮光,感覺侵犯了神聖的領域」。不過,就在「激烈的討論、觀念的打架、聽到別人的聲音、看到彼此之間的差異,學習到互相尊重,也看到打破自己的可能性」。 

太陽花世代的神研班 

到了21世紀的第二個十年,台灣已經經歷兩次政黨輪替,對青年而言,教育改革帶來的影響也愈來愈顯著。回到長老教會自身,與政府的關係不再如上世紀那般火水難容,對社會的關注也從政治議題的單一,轉向關懷生態、經濟、性別、原住民與轉型正義等多元議題。而這世代的長青人,對教會與社會的關係,也有了別於以往的不同想像。 

2014年3月18日立法院門口的「反服貿」抗爭,意外演變成佔領立法院長達三週的「太陽花運動」。那之後的神研班,也充滿著太陽花的氣味。就像318的現場,梁之盈認為,在神研班,同樣「沒有人能夠掌握話語權」。讀經過程中的自由討論、思考,不僅引發未曾想過的新面向,更藉由拆解自身過去系統,使信仰經歷了出死入生的過程。如同太陽花是這代青年學子成長的洗禮,之盈說,神研班也是他生命的一種「啟蒙」。 

2018年第55屆神研班經歷了史無前例因腸病毒入侵,使得營會必須在第三天被迫中止的情況。擔任學生籌委的郭庭珊回憶,當下只能哀嘆:「為什麼呢?這麼荒謬的事為什麼會發生?上帝啊, 是不是在惡整我們?」然而就在營會結束後不久,台中、台南、台北、新竹……各地長青人開始不約而同自發組成查經小組,延續神研班未完的進度將創世記查完,甚至還邀請來不及上場的講師,以網路直播線上開講。遍地開花的讀經運動不但讓當年神研班能有完滿結局,這樣的創意正是太陽花世代帶給神研班最好的禮物! 

同屬太陽花世代的李明翰,曾各兩次參加神研班與大靈班(校園團契大專靈修班)。這兩個營會最大的共同點,皆以小組查經為最主要活動內容。在明翰的體驗與反思中,他看見:大靈班傳統著重「歸納式查經法」訓練,透過分析聖經敘事的時代背景、因果關係,以及查考原文,力求經文本身的含義,一方面獲取「在一定框架內」的正解為首要目標,應用上也不忽略回應生活中的議題。 

神研班相對自由得多,小組裡的腦力激盪火花四射,對聖經經文和註釋書的質疑與挑戰更是沒在客氣。並且,神研班不只對神學與社會議題有多元且深入的反思,學員則可能有更多機會為自我與信仰的重要議題提問,不過也很常得不到答案,甚至帶著更多問題回去。但這卻使得聖經的話語能在心中醞釀,等待上帝的時機到來而發酵成佳釀。最後,明翰總結道,比較兩個營會並非要分出優劣,而是在不同的營會和讀經方法中,我們能夠了解,讀聖經不是只有唯一的模式。明翰說:「讀經是一場冒險。」上帝話語的光要照亮我們內心的黑暗,並挑戰我們、呼召我們跟隨祂。 

預約下個50年的讀經運動 

本文從《新使者》過去所刊載的神研班心得取材,或許無法呈現所有曾參與過神研班的學員全貌,但相信仍能使我們一窺神研班讀經法的特出之處。在形式上,神研班教導學員運用各種參考書、工具書、聖經註釋與不同譯本,並重視經文脈絡與批判性閱讀,培養青年聖經研究的基本功。精神上,則強調從讀者角度出發,鼓勵學員盡力分享、發問。更重要的,要使自身生命、處境與經文相連結、對話,甚至勇於提出質疑,不需害怕聖經詮釋的多元觀點,並將其視為上帝話語豐富無限的可能性。最後,在實踐上,神研班認為聖經詮釋除了要回應當下的社會處境,從查經而來的神學反思,必須成為信仰實踐的基礎;換句話說,讀聖經、研究聖經就是為了「上帝的宣教」(MissioDei)行動所做的預備。 

神研班不會也不該只是個營會。在已經過去的50年,神研班呼召一代又一代長老教會青年,以上帝的話語回應台灣民主浪潮中每個時期的社會變遷,也在其中塑造不同世代長青人的生命與信仰。而神研班更應該成為改變社會的讀經運動。我們不僅要再繼續神研50年,延續神研班的精神,神研人就必須起身立志,帶領我們的教會成為對上帝話語認真的「讀聖經的教會」! 

延伸閱讀:

陳南州主編,《你所讀的,你明白嗎?──聖經的本質、翻譯、詮釋、推廣》,人光出版社,2006。